清紫

#注意事項什麼的實在懶得打了總之就跟上一章一樣

2. 刺蝟的擁抱  

「我只游自由泳。」

聽到這句話的時候，這段日子裡的期待和雀躍一瞬間熄滅了。雖然我並不覺得七瀨會爽快答應，但我以為他不排斥和我一起游泳，然而我用心良苦地找尋時機提出的邀請，卻被這句話斬釘截鐵的拒絕了。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著英文雜誌，凜悶悶不樂地想。
「什麼嘛，我才不會放棄呢！我麻煩了多少人才轉學到這裡啊，都要去澳洲了卻不能陪在江身邊什麼的……」而且今天還收到宗介寄來的信，說什麼〝成功了沒〞什麼的。
「當然會成功的，我一定要和那傢伙游出最棒的接力！」凜輕聲、卻在話中填滿了決心地說道。

說起來、之前被班上的人開玩笑說我和七瀨性格相差太多了簡直是水火不容，還要我別太煩著他--什麼啊，那傢伙人緣真好--才不是那樣呢，七瀨明明就不討厭我。凜一邊像往常一樣跑著去SC一邊想到。

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和七瀨很像。

幾年前爸爸去世的時候，他抱著爸爸的照片和江一起在送葬的隊伍中前進。冰冷的相框才不是真正的爸爸擁有的溫度。他難過地這麼想，和江牽在一起的手又微微加重了力道。
更小的時候他不懂為什麼送葬的人總要穿白色的衣服，現在他有點明白了。當所有情緒都被悲傷與不安淹沒，人的思緒也會變成一大片粗糙的死白。

儘管如此，〝必須要保護江〞、〝不能讓媽媽擔心〞的念頭一直燃燒著，他必須變得堅強……他想成為保護者。
當他這麼想著，然後短短數秒把目光從白色的隊伍移開，就和不遠處的某個人視線交匯。

直挺挺地站著，成為身後的人的依靠，那孩子也在保護著誰啊。凜這麼想著，覺得自己不再孤獨了。

他們認識後又過了很久，他才想起那是七瀨。

成為保護者是必須付出代價的，凜成為了刺蝟，雖然總是沒心沒肺地笑著，但一旦誰距離過近又會下意識數起尖刺。
他偶爾這麼覺得。
作為保護者的七瀨一定也和他一樣用刺把某些慾望藏起來了。

凜覺得很有趣，真正自由的人，是不會把自由掛在嘴邊的。
--雖然他想說這是他自己觀察得來的，不過其實是和江討論出來的。

凜也一直很慶幸江比自己想像中成熟和堅強，所以成為刺蝟的代價才能不包含夢想。

他會在畢業後去澳大利亞游泳留學，所以賭上最後在日本的所有時間，一定要和七瀨一起遊接力，這當然是為自己，但他想，大概也一樣為了七瀨。

「啊、凜。」在更衣室裡，作為小學生來說相當高壯的男孩以溫和的聲線說道。「早上好。」
「喔、是橘啊，早上好。」凜笑著打招呼的同時，一邊不著痕跡地找尋遙的蹤跡。

「遙今天值日，讓我先過來。」雖然沒有發現凜的小動作，不過真琴還是體貼地說了遙的行蹤。「啊不過、因為是值日所以今天一天跑步暫停，應該很快就會到了。」
「是嗎。比起那個，橘你覺得如何？」凜裝出蠻不在乎的樣子。「接力的事。」
「啊……我可以喔，如果遙同意的話，我想我們會是很好的隊伍。」

言下之意就是全看七瀨怎麼想嘛。凜對於話中的訊息微微皺起了眉。替自己想想如何？

但他很快就把這種埋怨藏了起來，擺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附和道。「是吧？這會是最好的隊伍，我們會以奪冠為目標的！」

「欸、奪冠……嗎？是呢，因為凜和遙都游得很快呢。」真琴有些驚訝，但很快就自己找到了解釋。

「不是那樣的，接力是講求團隊的！雖然個人實力也很重要，但團隊才是接力的精神所在！」凜有些激動地闡述自己的理念。「我想和最好的隊友們，以最棒的默契奪得第一！」

「……那、你為什麼要找我。」冷冷的聲音傳來。

是遙。腦袋空白了一秒，凜才有些後知後覺地在心裡念道。
他轉過身，遙就站在他們短短幾步距離之外。

「我們又不是朋友。說到底，你為什麼要轉來岩鳶？跟那裡的朋友沒辦法游接力嗎？」今天的遙不知為何看上去心情很差，說出口的話藏著刺。

剛才和真琴交談時營造出的愉快的氣氛一下子消失了。凜直盯著遙，想從他臉上讀出點什麼。
「…………」未果，凜只好正面回應。「因為我想和七瀨一起游泳才來的。」

聞言，遙的表情僅僅一瞬間扭曲了。他垂眸，握緊拳頭低喃。「……說謊。」

「哈？」不滿他的音量和態度，凜有點大聲地問道。「你說什麼？」

「什麼也沒有。」遙也大聲回應。
他看起來動搖到想立刻逃離這裡往水裡去，卻因為還沒換上泳衣而無法離開。凜揣測著遙的心情，心理越發地感到生氣。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。

最後凜選擇放遙一條生路，他迅速地完成更衣和淋浴的動作，然後大步離開。
經過一動也不動的遙的時候，凜微微地感覺到他在顫抖。

「欸、江?! 學校呢，今天沒去上課？」
明明是星期一，江卻出現在岩鷲SC。

「…………對不起，今天是運動會，所以……」江低著頭說道。「偷偷跑出來，搭公車來的。」
「江！」凜斥責意味地喊妹妹的名字。

雖然想責罵她偷偷離校，但一想到江的理由，就不知道到底該擺出什麼態度才好了。江是運動白痴，不能參加個人項目和大隊接力的人必須參加親子項目的競賽，但媽媽忙於工作，爸爸又不在了，以往都是去拜託老師讓他們兄妹作為一組的，現在凜轉學，沒有人能陪在江身邊。
「……抱歉，應該提前拜託宗介的。」凜緩和了語氣說道。「那妳今天要住在這裡嗎？」
「好……」

「那等我結束，我們一起回家。」
「嗯！」聞言，江的雙眼閃閃發光。「那我去看台等。」
江雀躍地轉身，卻在離開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下腳步。「啊、剛才我遇到七瀨了。」

「欸？」

「江好像又惹他生氣了……我告訴他哥哥和宗介的接力失敗的事，對不起……」

「哈？江！不要多管閒事啦！」凜非常驚訝地喊著。
「哥哥的事情才不是閒事呢，我想要幫上哥哥的忙啊，對不起嘛……」
「…真是的……好了我會想辦法的，妳快點走吧。」

這麼說來，七瀨反常的原因是因為這個？凜一邊想著，一邊盤算著該如何處理這件事。
不過，雖然江是多此一舉，但這麼一來倒是能推測七瀨對自己的上心程度了。

做完伸展操，凜拉了拉自己泳鏡的帶子，做出了跳水的準備動作。

七瀨，真是麻煩啊。凜這麼想到，但卻不自覺地展開了笑容。

刺蝟會為了防衛而豎起尖刺，不過尖刺底下的身體遠比很多人想像地柔軟，也比很多人想像地更容易受傷。
凜覺得至少自己是這樣的，會輕易地因為誰的舉動而雀躍而害怕而受傷，即使成為刺蝟，本質還是一樣的，七瀨也是這樣吧。

……所以說，他們很像啊。

既然兩隻刺蝟相遇了，若有能成為彼此重要存在的一天就好了。

凜這樣想著，毫不猶豫地跳進水中。

Fin.